翳天真

二十四节气——清明

          清明时节雨纷纷……

　　清晨，老板打开哑舍的雕花大门就看到外头淅沥沥地下着如同牛毛一般的细雨。

　　江南的雨很是柔情，如同女子的软言细语，轻抚大地唤醒生机。花儿，嫩枝丫儿在春雨浇灌下颜色又更加鲜艳了几分。

　　只是这样连绵下雨的日子确实有些闷湿，加上雨天不方便出门就让人觉得越发慵懒起来，就连老板都感觉睡眼惺忪，打算赶紧去喝杯茶提提神。

　　今天的哑舍格外安静，因为医生趁着难得的休假两天前就回老家祭祖去了，所以最近他不会来哑舍，而馆长也因为博物馆的事儿出去开会不在杭州。

　　再剩下几位可就都是安静的主儿，画师每日自觉去内间从来不打扰老板，陆子冈偶尔来也是陪老板喝茶下棋。

　　今日或许是因为清明节当天的关系，哑舍没有迎来任何一位客人和熟人拜访，一整天老板都是一个人。

　　他早晨先是将架上的古董仔细擦拭了一番，随后又从内间拿了几本书出来读了很久，久而久之也就忘了时间。

　　不知不觉地，他觉得有些累了，便放下书本，一只手撑着下巴闭上双眼，不自觉地就昏睡了过去。

　　“毕之？”

　　老板听到这个声音猛地睁开双眼，他不敢相信此时坐在他身旁的人竟然是医生。

　　可是医生不是回老家了吗？再加上这个温润如玉的声音，这个称呼……

　　他再闭上眼睛随后睁开，医生的样子就消失了，彻彻底底地变成了扶苏的样子。

　　“大公子？”老板说话从未如此小心翼翼，他生怕自己的言语都会伤害到对面这个人让他瞬间消失。

　　然而扶苏并没有消失，他笑着看着老板说：“毕之，汝怎么了，为何一副惊讶的模样。”

　　太奇怪了，怎么会这样？老板活了两千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怪事。

　　他试探性地伸出手摸了摸扶苏的衣袖，指尖传来舒适的触感，竟然还是有知觉的！

　　这……这怎么可能？老板呆愣在原地，他追寻扶苏整整两千年，这两千年来他看尽了他的转世一次次在自己面前陨落，他唯一后悔的就是没能够在扶苏遇害那天陪在他的身旁帮他挡下那致命一刀。

　　自从拿到了金缕玉衣，看着扶苏的身体彻底灰飞烟灭后，老板一直都有一个愿望——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还想和扶苏见上一面，和他像以前那样闲谈上两句。

　　“毕之，汝今日是身子不舒服吗，怎么眉头皱的那么厉害？”

　　扶苏伸出手按在老板的眉间，顺时针按揉想化开老板皱着的眉头。这温热的触感，更是让老板身躯一震。

　　这一切都太真实了，一个活生生的扶苏就还是哑舍的景色还是在自己的面前。可是这一切又太虚幻，周围的景色都是哑舍内的景色，并非秦朝宫殿。

　　所以看到扶苏坐在哑舍店内，老板是怎么看都觉得怎么怪。

　　老板自言自语说：“难道是因为今日是清明节？”

　　清明节是传统的重大春祭节日，上古先民在万年前已具有明确的有意识墓葬行为与礼俗观念，所以也有传闻这天亡灵会回到人间来看望亲人的说法。

　　“毕之，汝说的清明节可是寒食节？闻太原、上党、雁门冬至后百五日皆绝火寒食，云为子推。”

　　“是，今日确实是寒食节。”老板看着扶苏年少有成的模样，心中动容。既来之，则安之，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他也相信扶苏是不会害他的。

　　老板起身走到内间拿出一个食盒，层层叠叠足足有五层，打开里头摆放着各种糕点——青团，桂花糕，糯米糍等。

　　“寒食节禁烟火，通常都会提前准备好一些软糯的点心。殿下若是饿了不如吃些，这都是臣亲自做的，殿下尝尝？”

　　在老板期待的眼神中，扶苏拿起一块尝了一口，感叹说：“甚好，没想到汝的厨艺也如此优秀。”

　　“殿下谬赞了。”

　　二人就像以前那样，聊聊书画，下了几盘棋，不知过了多久，扶苏落下最后一子起身说道：“毕之，汝赢了。”

　　老板见扶苏起身也跟着站起来说：“大公子，你这是……”

　　“毕之，吾就是放心不下汝这才回来看看，见汝过得甚好，那吾也就放心了。”

　　说罢，扶苏便闭上眼睛，它的身影逐渐暗淡，最后变成透明，然后彻底消失了。

　　似乎是意料之中的结局，老板也不做什么，就是静静地目送着他离开。

　　……

　　“老板，你快醒醒，你该不会就这样撑着在这里睡了一个晚上了吧？”

　　老板恍恍惚惚睁开了眼睛，就看到面前医生的大脸，他再闭上眼睛再睁开，确认的确是医生而不是扶苏。

　　“你怎么回来了？”

　　“清明节过了我当然就该回来上班了，喏刚下夜班就看到你撑着头在睡觉，杯子里茶都凉了。”

　　老板打量面前的桌子，棋盘是消失不见了，可是那个食盒儿却还在桌子上，里头少了几块点心和扶苏刚才吃的几块一模一样。

　　“这个……”老板指了指食盒，医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我昨夜连续做了两台手术也没来得及吃东西，刚刚看到桌上的点心就忍不住吃了两块，老板你可别生气啊。”

　　“无妨。”

　　老板心想，黄粱一梦也不过须臾之间，自己刚才所经历的一定也是梦境吧。